二次元有这么一个梗,在虚构的二次元中寻找三次元道理的人脑子有问题,其经典桥段来自《凉宫春日的忧郁》(见下图,但原剧本意并非如此)。这个梗通过构建次元壁的手段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满足二次元圈地自萌的安全感。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会发现西方很多科学、哲学的普及读物,特别喜欢用虚构故事进行举例,科幻奇幻作品经常是座上宾,而随着新媒体的发展和粉丝群体的成长,一些二次元作品也逐渐出现在专业的书籍当中。或者更直白的说,为什么我们可以理解另一个次元的故事,认识虚构的世界?
这个问题有一个看起来极为简单的解释:因为创作者是以现实生活为模板进行描摹创造的,即便是奇幻或者架空作品作品自身的逻辑也是自洽的。年美国物理学家、科普作者丽贝卡.C·汤普森(RebeccaC.Thompson)出版了一本通过《权力的游戏》进行科普的书籍《冰、火与物理:权力的游戏中的科学》(Fire,IceandPhysics——thescienceofthegameofthrones),美国科学院院士、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理论物理学家、刘易斯·托马斯科学写作奖得主肖恩·卡罗尔(SeanCarroll)在序言中就指出,虚构作品只要不是超现实主义,就必然遵循逻辑,科学家就可以对虚构的世界进行研究,科学精神无处不在,“科学和文学(科幻、奇幻或其他)之间的对话是文本”,“当我们沉浸在虚拟的或然世界中时,我们会觉得很有趣,但当我们以一种科学的方式思考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时,我们会获得一种额外的享受。”这时候科学成了另一种看待文学的视角,就如著名物理学家费曼在《发现的乐趣》中形容科学家和艺术家的区别那样,科学家不仅能像艺术家一样懂得欣赏花的美,同时还能看到更多的东西:“我会想象花朵里面的细胞,细胞体内复杂的反应也有一种美感。”但这个简单解释背后,有着更为本质的哲学原理,不仅如此,它还和西方科学前世今生的历史密切相关。那么,就让我们从头开始,没错,现在我们要进行一场时间穿越的旅程,选取几个关键的时间片段进行解读。
从苏格拉底到亚里士多德
苏格拉底在和智者学派的辩论中指出,只有对谈才能开启人类的理性。辩证法(dialectics)一词词源即是对谈、谈话(dialogue),今天马克思主义学者也用辩证法理解当时的对谈,意思是通过交流对谈获取真理,所谓真理越辩越明即是如此。他的学生柏拉图在此基础上,将其提炼为认识理念世界的思辨方法,“当一个人企图靠辩证法通过推理而不管感官的知觉,以求达到每一事物的本质,并且一直坚持到靠思想本身理解到善者的本质时,他就达到了可理知事物的顶峰了”。柏拉图还在晚年反思苏格拉底的缺陷,认为理念和现象不再是分离的,现象是不同时空下的感觉,理念是永恒的真理,正如他的洞穴比喻中,那个理念才是本质,投影只不过是观察到的现象。现象既然是投影,自然会产生某种扭曲或误解,我们只能通过辩证法(在柏拉图那里其实就是哲学本身)进行归纳分类,按照逻辑关系将现象建构成一个逻辑体系,他将自己的工作称为“拯救现象”,辩证法成为其解决方法。由此他提出了辩证法的基本特性:对立统一、矛盾运动、整体决定部分等等,特别是他的《巴门尼德篇》(Parmenides)被黑格尔誉为古典辩证法思想的最高峰。
而到了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那,这一整套方法被他用在其认识的方方面面,包括但不限于我们今天熟知的哲学、物理学、生物学、天文学在内的各个学科。他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详述了这一方法,简单来说拯救现象分为三步:(1)找到现象;(2)分析现象,特别是现象中的冲突及引发的困难;(3)拯救包含在可敬观念中的真理。这里需要明晰的是,大多数时候,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现象不是我们现在熟知的培根科学传统中的那种实验现象,而是一种共同的带有经验性质的信念,这才能和他说的可敬观念相符,“可敬观念是指那些为每个人或为大多数人或为最有智慧的人所接受的观念———即是说,为所有的人,为大多数人,或为他们之中最著名、最可敬的人所接受的观念”。通俗的说,就是要拯救常识中包含真理的部分,这种拯救现象的方法也被称为辩证法(中国读者对辩证法都很熟悉,因此不再赘述,只需要注意不同时期的辩证法内涵是不一样)。
下面举科学和艺术两个例子进行说明。科学方面,当时大家都没有感觉到地的运动,这是根据当时经验大家公认的现象,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说正好可以拯救这个现象。四元素即土、气、水、火,土最重会往下沉,气最轻会往上浮,水火介于两者之间,而宇宙是完美的,元素都会按照其完美的状态回归到其该去的地方,宇宙最中心自然是土,最外层是气,而人类脚底就是大地、是土,头顶就是天空、是气,毫无疑问,宇宙中心自然就是地球了。这就是地心说的由来,不仅符合当时的观察,也和亚里士多德一整套的逻辑体系完美契合,所以十几个世纪以来一直被西方学者所接受和认可。
艺术(包括今天的文学等)方面,我们前面已经提到了柏拉图的洞穴假说,在柏拉图看来,艺术分为两种,一种是模仿,一种是迷狂。如果是模仿的艺术,由于现象本身就是模仿的幻象,那么在柏拉图看来,艺术等虚构就变成了幻象的幻象,显然不能增进人们新的知识,而在古希腊时候知识的完美和德行的完满是一回事,所以这种作为知识的艺术也就变成了不道德的,会使人堕落。而迷狂的艺术,则更为感性,用后来尼采的话说,这两种艺术分别是日神和酒神。虽然柏拉图晚年略有松动,但仍是亚里士多德解决了这一问题,亚里士多德认为我们模仿的对象要么和我一样,要么比我们更好要么比我们更坏,引入了品质的好坏即他在伦理学中的善恶,通过实践完成符合德行的行动。例如,除了直线运动只有圆形轨道是完美的;又如前述四元素按照完美的状态运动就是善的、是美的,艺术的模仿本身就是迷狂的,我们可能模仿的更好更坏或者一样,这样就将模仿和迷狂结合了起来,通过拯救现象拯救了艺术。
哥白尼革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沿着今天所谓科学的脉络,我们来到了16世纪。对于这一时期的学者而言,如果继续遵循亚里士多德的拯救现象,就会遇到E.M·罗杰斯在《物理学中的方法、性质和哲学:天文学理论的发展》(PhysicsfortheInquiringMind)中提到的问题:“对于古希腊思想和对于今天许多科学思想来说,一个好的理论是一个能精密地保持所有现象的简单理论。判断是否是一个好理论时,要问‘它是非常简单易懂吗?’和‘它能极完整地保存现象吗?’假如我们又问‘它是真实的吗?’,这可不是很正确的要求。”
我们都知道奥卡姆剃刀理论(“它是非常简单易懂吗?”),也已经解释了拯救现象(“它能极完整地保存现象吗?”),那么罗杰斯的那句话意思是说,当时的人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