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块儿就是让你疼痛的原因。”“那是什么?”
“寄生胎。可以理解为你未出生的孪生妹妹。”
医生解释道,“俗称胎中胎,跟了你35年了。”
1
阿全是我的病人,在我这里治疗了三个月。
每周来一次,最初是他的姐姐陪他来的,后来情况有所好转后,阿全就自己来咨询室了。
我是A城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按小时收费,价格不菲。
如今生活节奏繁忙,表面看人人都朝气蓬勃乐观向上,但其实患心理病的人不少。
我主要任务就是陪他们聊聊天,开导病人,疏通他们的心结,对症下药。
只要找到了疾病的根源,就很容易得到不错的效果。
但阿全……是个例外。
从头到尾我都知道,这三个月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
他看起来精神饱满,不过是因为我每次都在听他讲述并且表现出相信的样子,得到了他的信任,让他觉得有所依靠罢了。
而每一次与他对聊,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让人不由自主地栽下去。
“老鼠你见过吧?全世界有多种老鼠。
它们是现存最原始的哺乳动物之一,生命力旺盛得不得了!
数量繁多并且繁殖速度极快!它存在于世界各个角落,每家每户,什么都能吃,哪儿都能住……啧啧,地震,火灾,海啸,老鼠药……
各种天灾人祸,没什么能灭得了它。
我甚至怀疑,未来统治地球的一定是它们。”
阿全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微微翘着腿,双臂抱着头,姿势非常放松。
他像讲《一千零一夜》的女郎,故事一个接着一个,从来不重复,且都跌宕起伏。
而我是那想要抗拒却又被不由自主吸引的国王,拼命抗拒着那些故事,却又不得不看在金钱的份上,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阿全的故事,在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让我有些害怕。
“嘘……接下来,我要小声点了。你发现没?
家里只要放药或者老鼠粘,人们都不敢说它们的名字,只能用一些词语来代替,怕被它们听到了。”
阿全微微睁开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住的房间里有一窝,老的,小的,公的,母的,一家子浩浩荡荡,藏在我房间的各个角落。
它们磨牙,偷东西,沿着墙根小跑,畏光,看起来怕人的样子,其实我知道它们根本不怕我,那一家子一拥而上完全可以把我吃掉。
但是我尊敬它们,所以我们和平相处。我丢进垃圾桶的蛋糕,饼干,剩饭,第二天都被它们吃了。
所以它们也不捣蛋,不咬我家具,也不啃我电线,我们相处了好几年,相安无事。
其实我知道,它们听得懂我的话,我也听得懂它们……”
“你的意思是,你听得懂老鼠的叫声?”
我敏锐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
阿全得意一笑:
“当然。”
“你花了多长时间学会的这门语言呢?”
我相信这个世界有语言天才,但是和一窝老鼠共处一室,就能听懂老鼠的话。
我自然是不信的。
“一年。
那一年我一直失眠,但是听觉好像被放大了很多倍,总能听到房间角落里吱吱吱的声音,而且那吱吱声有规律。
我关灯,起床,丢垃圾,食物留在桌子上,那吱吱声都有变化。
只要留心,还是很容易听懂的。
一旦懂了,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花有花的语言,树有树的交流,世间万物每一种都有它们自己独特的交流方式。
并不只是人类说的那些语言才叫语言。”
“我明白。”
阿全心思细腻,心理有疾病的人往往情绪多变,各种敏感。
“不,你不明白。”
他的双眼灼灼盯着我,嘴角泛着轻蔑的笑,
“你这办公室里,至少有30只。”
“不可能!我定期都在让专业人员处理老鼠蟑螂!上个月才逮了一只走!”
我否认。
“爱信不信。”
笑容还挂在他嘴边,声音却低了很多,
“它们还会聊天,知道我们所有的秘密。
你想想,屋子里那么多双小耳朵,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它们的小眼睛注视下,多可怕。
你还敢得罪它们吗?”
我抿抿嘴,喝了一口咖啡:
“那你从它们那儿听到过我的秘密吗?”
阿全眯缝着双眼,咬着指甲,低声道:
“从第一天来,就听到了。虽然随便听别人的秘密不好,但我也没办法……”
“说说看,没关系的。我们签了保密协议,所有的谈话都不会泄露出去。”
“好吧。”阿全为难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它们说你曾经和一个客户在办公室亲热过……”
我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
阿全连连摆手:
“不是我说的,是一只断尾巴老鼠说的,那天我刚进来,它就躲在你的书柜后面。
冲着另一只老鼠吱吱叫,说这次的男人更年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和这个客户调情。”
我故作镇静,哭笑不得:
“看来真是让它们失望了,我完全没有要和你调情的意思。”
“对不起啊,苏医生。”
“没关系。”
我自然不能和一个神经病计较,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只有忍,微微疼痛的小腹让我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它们还说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偶尔会评价你和你的病人。
一个高三发疯的女孩,才不是什么学习压力大,是被自己爸逼疯的。
还有那个秃子中年男人,说可以见*那个,只是癔症而已。
它们倒是挺喜欢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带一块黑森林蛋糕,吃一半留一半。”
2
小男孩是我搬进这个新办公室的第一个病人。
高三女孩是半年前的一个病人,秃子中年男人三个月前已经结束了治疗,被家人丢进了精神病院。
除非阿全能拿到我保险柜的钥匙,否则那些病人的档案他不可能知道!
我有些慌了。
“一个人曾经猥亵过你。”
“一个女同志对你表示过好感,你拒绝了她。”
“你对病人催眠的过程中,发生过一起诡异的事件。
你也睡了过去,而且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醒来的时候,病人已经走了对不对?
但他并没有投诉你也没有任何异常。
你调来了监控,发现自己竟然亲自把他送出了门口……”
“够了——”
慌乱的我打翻了咖啡,猛地站了起来,大吼道。
他说的……
每一句话都是事实,虽然档案中也曾多少记录下这些信息,但根本没有他说得这么直白。
催眠的那次事故,我写得十分隐晦。
“对不起啊……苏医生……”
阿全像做错事的小孩,走到我身边,垂着头小声道歉。
我撑着额头,冷汗打湿了我的手掌:
“突然身体有点不舒服,阿全,今天提前结束好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晚上熄了灯安静的听,你一定能听到它们的吱吱声。”
阿全离开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重复着老鼠的叫声“吱吱”。
我一直坐到夕阳落下大楼,夜幕笼罩城市,像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
静静看着落地窗外的光零零散散照进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我果然听到了老鼠的叫声,它们在四面八方交谈着,嘲笑着我的狼狈。
分享着我的隐私,窥视着我的生活和工作,我却对它们无能为力。
我知道它们不会轻易放过我,因为我雇人抓走了它们的一个同伴。
它们故意把我的秘密说给阿全听,借阿全这个有妄想症的疯子来羞辱我!
3
“小姐,真的没有老鼠了。
你看,鼠药,粘鼠板,超声波除鼠器都用上了,你办公室连颗老鼠屎都没有!
可以封的孔我们都给您堵上了,不会再有老鼠进来了。
关键地方,我们都放上了粘鼠板!”
两个工作人员累得满头大汗,提着空空的铁笼子解释道。
“不可能,我昨天听到了好多老鼠的叫声。
一直在我耳边吱吱吱,只要我不开灯,它们就吱吱叫!
一开灯,声音就没了!
它们太狡猾了,上次你们用过这些招数抓走了一只,这次不会再上当了!
算了……你们走吧。”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抓着头发,小腹又开始痛了起来。
“铃铃铃……”电话像炸弹一样响了。
“苏医生,是我。”是阿全的声音,带着胆怯和歉意。
“什么事?”我捂着小腹,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医生,我知道昨天冒犯到你了,那些都是我瞎掰的,你别放在心上。”
“呵,怎么会。”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张刻薄冷漠的脸。
“我可以请你吃个便饭吗?
就当是道歉。我知道医患不应该有私交,但是这个秘密我必须说给你听,因为别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不吃饭也行,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当是提前替我看病行吗?
我不是疯子,不会伤害你的,求求你了,行吗?”
阿全像要糖的小孩,一步步逼近我,让我无路可退。
我仿佛听到了他家中那些隐秘的“吱吱声”,*使神差地眩晕了片刻。
我点了点头,听到了自己机械的声音:“好。”
阿全约我在一座桥下见面,那儿虽然躺着不少流浪汉。
但好歹灯光还算明亮,也有不少沿着河边散步的路人。
阿全穿了一件宽大的连帽衫,短裤,趿拉着人字拖,在夜风中带着雅痞的笑。
“苏医生,你不戴眼镜穿裙子真好看,我以为你只会穿套装呢,原来私下这么美。”
黑色真丝长裙像第二层皮肤紧紧贴着我的身躯,我看着阿全那张年轻的脸庞。
嘴角扬起了笑意,刚拿出一包烟,他就凑过来点燃了打火机。
“你要带我看什么?”
我掸掸烟灰,倚着柳树,哑着嗓子问道。
“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不纯粹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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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阿全给我原本平静的生活造成了一丝丝涟漪,自从他出现后,我心里那股不安愈发强烈,这次,被他带到这里,又是一次新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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