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焰,年生,衢州常山人。医院消化科主任医师,炎症性肠病诊治中心主任。爱在延长炎症性肠病基金会
01男孩说:阿姨,我错了
我年开始从医,一直在医院消化内科,现在是消化内科副主任。
年的秋天,一个16岁的男孩来找我看病。男孩穿着一件蓝色长袖,胸前还有油渍,看起来脏兮兮的,一直耷拉着脸。
边上的是他爸爸,三十几岁,嘴里一直碎碎念,一直责怪男孩说,这个孩子就知道在家玩游戏,叫他去洗个碗都不愿意……
男孩的爸爸是贵州人,现在在金华打工。他儿子很早就辍学出来了,跟着他一起到了金华。
一个星期前,男孩喊肚子痛,医院检查,确诊为克罗恩病(炎症性肠病的一种)。医生给男孩做了急诊手术,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造口。造口是把肠管的一端引出到体表,让排泄物从这个口子里排出来。
克罗恩病是罕见病,造口做好后,当地的医生不知道怎么治疗了,就推荐男孩的爸爸来找我。
他爸爸说:“陈医生,孩子得了这个病,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身上只有块钱了。”
这把我难住了,男孩的诊断是明确的,但是要做病情评估,最起码也要再做个小肠CT,要一千多块钱。而且这病需要终身治疗,这点治疗费用是远远不够的。
我说:“你先把小肠CT做了吧,等结果出来,再来找我。”
他们回去之后,我发愁,怎么才能帮到这个男孩。有医生劝我,只管看病就好了,其他的事不要管太多。
很多患者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我认识很多炎症性肠病的患者,大家同病相怜。其中一位患者,在绍兴开公司的,经济条件比较好。他说过很多次,如果我这里有和他一样的患者,需要用钱的,可以和他说,他愿意拿出钱帮助他们。
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帮助男孩。
他问我要多少钱。
要多了也不好意思,少了又怕治疗不够。我说,先拿块钱吧。他非常爽快,直接把块钱打给我了。当然,现在是不允许这样做的,医生不能私下收患者钱。
我把这块钱,医院一位比较资深的护士,让她来管理。男孩的医药费,检查费,都从这里面出。
和进修的医生一起过了两个星期,男孩和他爸爸又来了,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说有个好心人捐助了五千块,你们可以先用着。
父子俩非常开心,看完病,高高兴兴回去了。我也挺有成就感的,觉得促成了一件好事。
又过了几个星期,男孩一个人来了,这次穿得挺干净,心情也不错。刚好第二天是我们炎症性肠病的病友会,我邀请他来,想让他多认识一点朋友。
我们经常开病友会,每次都有四五十个患者来参加。是几个热心病友张罗的。得这个病挺孤单的,大家坐在一起,互相交流。我们医生给患者讲解一些用药的注意事项。患者分享自己的治疗经历,鼓励其他的患者。
我把病友会的小卡片给了男孩,上面印着病友会的地点和组织人的电话号码。这次病友会地点选在西湖边,环境非常好。
男孩说他晚上还要回金华的,明天早上再过来太麻烦了。我说你晚上就在杭州,找个地方住一晚,住宿费也可以从块里出,免得来来回回跑,也浪费钱。
为患者义诊第二天,病友会开始了,我站在门口等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来。
又过了一个月,我在北京开会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替我管钱的护士打来的。她急匆匆地说,陈主任,出事情了。那个金华的小孩,医院里,他爸爸把他扔在我们这里,不管他了。
我想这叫什么事儿啊,我当时和他爸爸说好的,只管他治疗,而且就块钱的医药费,我们不可能管他吃喝拉撒的,医院又不是收容所。
我赶紧和护士说,你和那个孩子把话说清楚,我们只管他看病,不可能管他生活的,你让他回去找家人去。
孩子回去之后,我觉得很难接受这个事情,这么好的一件事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连着几个月,我都没有这孩子的消息了,医院找过我。病友会的志愿者联系过他,说他已经回贵州老家去了,那边肯定没人给他看病。
数月后,我在QQ上收到了这个男孩的消息,他给我发了一句:阿姨我错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回复他,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挺惆怅的。
02青少年为高发人群
炎症性肠病是一种终生性疾病,临床表现为腹泻、腹痛,血便……青少年为高发人群。得这个病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心理压力特别大。
年,我们开始办青少年夏令营,三四十个孩子,算上家长,一共七十多个。这些孩子都有一个特点,患了炎症性肠病(简称IBD,包括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
我们请了专业的心理老师来授课。老师让大家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然后慢慢睁开眼睛,把脑海里的树画在纸上。